第22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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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传薪赶忙伸手:“诶,修道之人,不喝酒。” 瞎子可不像周馥那么有涵养,忍不住啐道:“竟他妈胡说八道,修道之人不喝酒难道就抽洋烟吗?” “老兄你这就不懂了,饭前饭后一支烟,赛似活神仙,你们要不要来一支,这烟很贵的。” “……” 周馥看看赵传薪:“这份游戏人间的自得,倒的确很出尘。 韩立,我来问你,你可曾见过有疑似乱党之人?” 赵传薪叼着烟猛点头:“见过见过,太平山上,那些洋鬼子我看都像是乱党。还有干买办那些假洋鬼子,我一看他们就不像好人。 要不,您老费心,把他们全抓了吧?” “胡说!” 周馥觉得,让这人进来吃饭是个错误的决定。 赵传薪赶忙哄道:“行,行,我胡说我胡说,消消气,别气坏了身子,不值当。” 周馥头皮开始发麻。 这特么什么人那? 赵传薪见过几个清廷的官儿,但这老头看上去最有趣。 记得当初和赵尔巽见面,双方针尖对麦芒,就差刀枪相向。 哪里像眼前这位两广总督,赵传薪和他唠嗑唠的很愉快。 反正他自己很愉快。 他问道:“那啥,我听说朝廷的官分清流和浊流。我韩立呢,属于凡人流,您老属于哪一流?” 这可戳肺管子了。 周馥属于那种有远见,也有一定能力,且为官还算清廉的人。 他践行“贤儿多财损其志,愚儿多财益其过”的人生信条,并传承到下一代。以至于,周家后人继续繁荣兴盛,于工商和学术两界人才兴旺。 他曾力谏北洋靡费太甚,以至于海军没船,不及洋人舰队十分之一。但是没人听,果然后来甲午战争,大败收场。 这些年都督各地,减赋税,兴农业,治黄河,架电报,办教育,倒也没少干实事儿。 偏偏,因为他处事圆滑在外,没有学会所谓清流那样内敛的道貌岸然。所以,被时下的官场视为浊流。 “哼,胡言乱语,什么凡人流。为官者,能做事就是好官,何必拘泥于名声。” 虽然周馥是清廷的官,但赵传薪对这老头没什么恶感。 他给自己斟茶,喝了一口说:“您老就别抓什么乱党了,有那时间,不如多想想咋对付洋人。要说乱党,我是真没看见。但你要说怎么对付洋人,我颇有心得,咱们一老一少可以好好交流一下。” 瞎子古怪的看了赵传薪一眼,暗叹此人胆大包天。 时下清廷上下都怕了洋人,此人却敢当面和周馥讨论对付洋人。 尤其是在港岛讨论这个,这里目前可是英国的天下。 要说周馥不想对付洋人,那肯定是扯淡。 可清廷上下如此,个别人使劲也是白费。 曾经德国强占胶州湾,加紧修建铁路,扩张侵略势力。当时周馥都督山东,为了抗衡德国的扩张,周馥在济南开埠通商,以资商货转运。 效果极佳。 但是他能做的,也仅限于此。 是故叹了口气:“你说你是化外之人,什么都不懂,就别讨论这些事了。” 既如此,赵传薪就不提了。 他转头喊:“伙计,怎么还不上菜,饿死了。” 瞎子开口说:“你当着大人的面嚷嚷,成何体统?” 赵传薪说:“就你是马屁精。” “你……” 周馥止住:“好了好了,吵的头疼。” 菜上来了,赵传薪指着四个菜,对瞎子说:“你就要了这点东西?够谁吃的?” 周馥就劝说:“年轻人,怎可如此靡费?四个菜还不够?要懂得勤俭,不可铺张。本官一大家子人,要是如你这般浪费,怕是早饿死了。” 将之前要给瞎子的两角小洋往桌子上一扣,赵传薪道:“您老请客吃饭,不能小气啊。大不了,我和你们均摊,这是两角小洋您老收好,不用找零了。” “……”瞎子揶揄说:“你这点钱,够不够这酒楼一道菜的价?” 周馥哭笑不得:“你若能吃的完,那便再去要就是了。至于钱,你收起来吧,省的说本官小气连一顿饭都吝啬。” 可马上,他们就见识了赵传薪的饭量。 周馥才刚伸筷子,想夹桶鲜鱼最肥美的鱼腹,就见一道筷子影飞过,一大片鱼腹肉便没了。 瞎子刚想夹那道问政山笋里的猪肚,筷子掠过,朝向他那面的猪肚不翼而飞。 周馥下筷子想夹清蒸石鸡的鸡翅,却见筷子刷刷两下,两只鸡翅全没了。 瞎子大怒:“有你这样吃饭的么?” 将鸡骨头吐出来,赵传薪无辜道:“啥意思?你吃饭不用嘴吃,不用筷子夹?” “哼,我家门前的乞丐,吃相都比你好看。” “就你话密,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。” 瞎子快气炸了。 这人太招恨了。 周馥反而笑了。 他招呼伙计:“再上四道好菜,今日本官胃口大开。” 赵传薪竖起拇指:“您老是个好官,不错,很体恤民情,深知民间疾苦。” “就你这皮囊,吸风饮露也肯定算不上疾苦的百姓,养的比深闺里的小姐还细嫩。” 赵传薪喝了一口茶溜溜缝:“话不能这样说。 就在前些天,我还因为有事,中午少吃了二十个虾饺呢。 我跟你讲,真是苦的很!” “哈哈,你这年轻人也好生有趣。” 这顿饭,瞎子比往日多吃了一碗半,周馥比平时多吃了半碗。 饭后,都觉得有些腹胀。 只有赵传薪,舒坦的瘫坐在椅子上,喝完茶后拿出烟点上。 吃的分量刚刚好知道么? 这时,有手下来报:“秉大人,搜遍街巷,没有发现乱党的踪迹。” “收整队伍,准备回去。” “是!” 赵传薪说:“您老听我一句劝,乱党这东西,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不如不管,应付应付差事就得了。房子该塌,你支再多柱子也没用。房子地基牢靠,狂风骤雨也安之若素。华夏两千年的营造史,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们这个道理了。” 周馥别有深意的看了赵传薪一眼,没说话。 倒是瞎子听着听着反应过来,情绪挺激动:“大逆不道!” “咦?我和周大人在这讨论建筑呢,讨论建筑也犯法吗?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?” 额…… 这一说,肚子胀的难受,还真是撑着了。 周馥则起身:“好了,走吧。” 三人出门。 赵传薪见周馥步行,就啧啧叹道:“您老可真是辛苦,亲自出来抓贼,竟然连一匹马都没有。” 瞎子斜眼忒之:“怎么,你要把你的马,让给周大人吗?” 却见赵传薪灵活的跃上马背:“哎呀,我腿脚不好,也就进酒楼出酒楼,勉强走这点路而已。没了马真不行。” 瞎子好悬没吐血。 又来? 周馥摆摆手:“本官正好消消食,等出了街道,有马等着,你自行离去。” 赵传薪和理想主义者,尿不到一壶去。见到道貌岸然者,就想抽他们嘴巴子。 清廷一方的人,目前也就这老头让他觉得亲切。 离别在即,他说:“除了抓乱党,有什么事来港岛的玄天宗找我,还你老这顿饭的人情。” 说罢,唱着歌打马而去。 歌词——说走,咱就走哇。你有我有,全都有哇,路见不平一声吼哇,该出手就出手…… 周馥捋着胡须,笑吟吟目送那匹高头大马离开。 觉得今天很有意思。 瞎子问:“大人,要不要,调查调查那个玄天宗?” 周馥看了瞎子一眼:“你若调查了,肯定会觉得棘手。” 瞎子纳闷:“为何?” “因为你若想管,就像国内洋人一样,管不了。你若不管,奈何职责所在。” 那瞎子就不服了:“就他?” “不信,你悄悄去调查一番,但调查结果别跟我说,不想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