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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唇之上 第37节

    是一条玫瑰金项链,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中偏粉,吊坠是用钻石组成的圆弧,熠熠闪光,似女孩微笑时上扬的唇角。

    时之湄也很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的项链。

    所以光是看着,就能想象出买下它的人怀揣着怎样少女的浪漫和绮思。

    所以,这颗少女心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走向绝路呢?

    时之湄罕见地失眠了。

    辗转到半夜,她又翻出春日私语发的推文,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。

    加上隋瑗的描述,勉强拼凑出秦丽瑶的前半生。

    家境优渥但父母却意外离世,性格善良,跟其他的亲戚关系也不错,二十岁刚出头就嫁给热烈追求自己的男人。

    相较于自己,其实已经算顺风顺水。

    难道就是因为这样,才会接受不了丈夫背叛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的事实?

    这种带有疑惑的共情,萦绕在心头。

    让她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好。

    第二天醒来,脑袋昏昏沉沉的。

    考虑到这种状态去公司也做不了事。

    时之湄请了假,将搜集数据和查找数据这种基础工作安排给相应的人。

    可这种时候,呆在有时运生和时蔚的家里更让她难受。

    又想不出能去哪里。

   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隋瑗的请求——

    ——有空的话去看看你妈妈……

    -

    秦丽瑶葬在半山公墓。

    时之湄长这么大第一次过来,爬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。

    初冬时节,公墓周围十分荒凉,杂草丛生,人烟稀少。

    她不由地心生退意。

    但想想都走到这儿了……

    时之湄深吸一口气,接着往上爬。

    她按照隋瑗的描述在墓园找到位置,意外地看到有人正站在墓碑旁边清扫灰尘。

    这位是?

    时之湄带着迟疑,慢慢靠近。

    那人回头,正好跟她打了个照面。

    “我的妈呀!”他大惊失色,吓得连退两步。

    时之湄停下动作,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。

    那人拍拍胸脯,缓了好一阵才开口, “请问您是?”

    时之湄冲墓碑的方向抬抬下巴,说: “我是她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怎么长得一模一样。”那人长长地松了口气,带着歉意解释道, “不好意思,我之前不知道秦小姐有个女儿,反应太大,吓到您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时之湄疑惑, “请问您是?”

    “我姓吕,您叫我老吕就行,冯总雇我来给秦小姐扫墓。”

    冯总?

    应该是姨妈那天介绍过的舅舅吧?

    时之湄又问: “多久来一次啊?”

    “每天都来,冯先生说这位秦小姐爱美爱干净,又特别怕孤独,让我每天过来打扫一下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特别吃惊, “每天都来吗?”

    “对,每天都来。”老吕话里带着几份骄傲自得的味道, “算算竟然也有二十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难怪舅舅知道自己从没来过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,自己这个女儿确实过于冷漠。

    时之湄给他鞠了个躬,有由衷地道谢, “这么多年辛苦您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辛苦的。”老吕忙摆手说: “我住旁边那个村里,走路过来才一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应该跟您说声谢谢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忽然想到另一个人,打听道, “这么多年都有谁来看她啊?”

    老吕回答: “开始的时候人还挺多的,最近这几年只有冯先生的姐姐偶尔过来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又觉得奇怪, “冯先生自己不来吗?”

    “冯先生说他忙,没空过来。”老吕贴心地问, “您也是因为忙吧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尴尬地附和说: “对,我也忙。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以为这位秦小姐婚都没结就走了,还觉得可怜,现在知道还有个女儿,秦小姐也算有后了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还是觉得难以相信, “您没见过我爸吗?”

    “没,没有啊?”老吕见她表情有异,立即找补说, “也可能是没碰到吧。”

    二十多年都没碰到过一次?

    怎么可能?

    妈妈的表哥都知道雇人每天过来扫墓,时运生却一次都没有来过。

    还借着怀念秦丽瑶的名义搬家折腾花园,给时涧和自己做营销。

    纵使早就知道她爸寡情薄幸,时之湄还是不免心凉。

    老吕默默收拾好清扫的工具,跟她辞行, “我家里还有事,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母女了。”

    “您慢走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走到墓碑前,弯腰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。

    抬头,正好能平视上面的照片。

    这一刻,她忽然明白姨妈非要自己来的真正用意。

    看着这张跟自己年龄相近,容貌相似的脸,再想想她的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这里。

    心里纵是有天大的怨气,都能瞬间消散。

    剩下的只有惋惜。

    “离开二十多年,还有亲人记挂着你,怕你孤单,当初为什么非要犯傻呢?”

    寒风刮过,将她的话吹远,剩下的,只有手足无措的沉默。

    秦丽瑶离世时,时之湄才两岁,没有留下半点关于妈妈的记忆。

    此后二十四年里,时运生倒是经常提起,不过翻来覆去都是讲自己有多想她有多爱她。

    仅有的一点关于她本人的事情,还是姨妈说的。

    导致时之湄昨晚不管多么努力,都只能描绘出来的人像都是单薄模糊的。

    她现在站在亲生母亲的墓前,说的话做的事如同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。

    时之湄没在墓园留太久。

    彻夜未眠的难受和压在心头的难过交织在一起。

    她太阳穴突突地疼。

    走出公墓,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嗨,老同学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回头一看,是杨程奕。

    “有段时间没见了。”他左右打量了一下,温声问, “一个人?”

    这不是很明显吗?

    时之湄奇怪地点头说对。

    “这是来看谁?”

    “我妈。”

    “好巧,我爸也住这儿。”看出她心情不好,杨程奕开玩笑说, “没想到咱俩的爸妈也是同学。”

    感受到他的好意,时之湄勉强勾了下唇角,却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“若若,过来。”杨程奕回身,向后面招手, “带你认识一个漂亮姐姐。”

    时之湄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小女孩。

    十五六岁左右,身形瘦弱,脸色苍白,大眼睛忽闪忽闪的,看着特别招人疼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远房表妹,叫若若。”杨程奕介绍完,又跟女孩说, “若若,你叫湄湄姐。”

    若若乖乖地跟着叫: “湄湄姐姐。”

    难怪他刚才会问自己是不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平时再浪荡不羁的人,来墓地吊唁的时候都要再找个人陪。

    独来独往让自己看起来愈发另类。

    时之湄的心情瞬间差到极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