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书屋 - 玄幻小说 - 骤雨初歇在线阅读 - (四〇)深红齿印

(四〇)深红齿印

    大钟抱着满怀的湿衣被赶出来,能洗的丢进洗衣机,不能洗的暂且晾着。他在家中翻上翻下,愣是没找出一件能给小钟穿的衣服。他的衣服都太大了。

    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,水痕未干,忽然振动起来,跳出来电界面。

    号码有些眼熟,但没有存为联系人。大钟略带疑惑地接起,“请说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是你?”电话另一头,敬亭不客气地反问。

    两人的手机太过相似,他不小心接了小钟的电话。

    大钟不再作声,看向卫生间的门。少女正好光着身子从卫生间跑出来,踩下满地的湿脚印,大吼道:“拖鞋,绍钤,给我拖鞋。”

    敬亭突然挂断电话。通话结束的一声振动,宛若气得发抖。

    大钟来不及删掉通话记录,只匆忙将手机放回原处,起身拿回卫生间门口的拖鞋,一路追着小钟跑,“不是给你放着了?”

    小钟却裹着浴巾躲在书柜背后,只探出一个脑袋,暗中张望。

    他在书柜对面趴下,像撸猫一样薅她的下巴,故意逗道:“怎么突然开始怕我?”

    小钟不像平日那样龇牙咧嘴,而是背过身,一语不发地把头埋低。

    大钟得了兴致继续取笑,“害羞?”

    浴巾从头顶掉到颈间,露出头发乌黑的后脑勺。今夜的少女乖顺异常,没有炸毛,道:“内衣我已经洗掉。等下衣服干了,我自己会走。”

    等衣服晾干时间还早,可以做很多事。这样的暗示,他不会不懂吧?

    谁知大钟反问:“不留下吗?”

    “诶?”小钟被问得一愣,无意识地双肩一耸。

    原来还可以留下?成年人的做法就是陪他留下,她刚才说了很孩子气的话?

    小钟又将浴巾蒙回头上,缩得比书柜更低。

    想她以前看过的色情作品数都数不过来,早就混成里界老司机,理论上的巨人,实操一次根本不在话下,现在却发现自己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那些幻想中的作品好像永远不会告诉读者,做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偏差,有人关键时刻掉链子,不打桩也不调情的时候,赤身裸体的相处会很尴尬。她现在就像平生初次去高档餐厅的乡巴佬,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,对用餐的礼仪一无所知,尽出洋相。

    留下,就意味着跟他睡在一起?她好像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。要是她睡相不好还打呼噜怎么办?那也太丢人了。会跟“秒男”一样钉在耻辱柱上,变成一辈子的笑话吧。

    她果然不再是小孩子,却没有找到成为大人的方式。

    “要、要跟你睡吗?”小钟将脚踩进拖鞋里,蜷趾抠进海绵垫。

    “有别的卧房,就是一直空着,没整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不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要走?”

    “一、一夜七次,刚才不算,你还欠着。”小钟几乎变成小结巴。

    大钟将手边的衣服抛过去,假咳一声,“穿这个将就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布料只有稀薄的一团,揉起来只手能握。她纳闷着抖开——分明是一块布绕着几条碎带子。哪像是正经衣服?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肚兜?”

    她皱眉望他,他却避开眼,“昨天回来的时候随手买的。我已经洗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买这个什么用?”小钟明知故问。

    大钟垂下猫耳朵,才刚翘起的大尾巴又悄悄夹回,小心翼翼答:“也没什么,只是随手,想着或许用得上。”

    “你穿给我看看?”小钟一把将情趣内衣甩回他脸上,“你好骚啊。还藏着什么?不可能只有情趣内衣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他暧昧不明地否认,将少女从墙角铲起来,抱回沙发,“休息会吧。你要想睡了,记得先把头发吹干。”

    小钟点头,揪着浴巾的角收腿抱膝,在陌生的房间里四处张望。

    南面是阳台,东面大落地窗,窗帘半开便很通透。黑色流纹的大理石铺地,灯光冷白。极简风格的家居颇有后现代的味道。客厅收拾得无比干净,没有任何一件闲置物品出现于它不该在的地方。

    活脱脱一个洁癖的空巢老男人。意外普通,多看似有些可怜。过往隔着烟水遥望的光环褪去,他的生活,一点一滴坠在眼前,也不过是寻常。

    大钟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椰子水,本想直接拿给小钟,又觉这样不是待客之道,将饮料倒进玻璃杯才端过去。口渴的小钟想都没想,接过杯子一口闷完。

    他跪坐在地上,重新为她添满。她本想继续牛饮,忽然顾忌起自己的形象,只像吃酒那样咪一小口,将腿放下来端正坐姿,杯子放回茶几。

    她岔开话题问:“你一个人住?为工作方便租的房子?”

    “自家的住房。之前在出租,上半年回来翻新过。”

    “怪不得,装修像商务场合,不太有家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目光移向置物架后的书房。一端是他的办公座,桌上的物品拥挤。背对的墙上上挂着幅书法,好像写着“慎独”二字。太暗了,看不清。她又问,“那幅字也是你的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老爹留下的东西,他非要挂出来,说让我平日看着有所警醒,我就挂看不见的角落了。”

    小钟几乎想象出两父子相互怄气的模样,抿嘴极力忍笑,“我以为你是家里人很放心的乖乖男,但是背地里什么都来。原来也会被家里人特别关照。”

    “也说不上特别关照,老爹就是那样的人,喜欢打压式教育,喜欢吹毛求疵,让我反省。”大钟道。

    “你家就你一个孩子?”

    “有个姐姐,比我大十多岁。”

    小钟掰了掰手指,“我在那边的家里也有个弟弟,前年才出生的,也是小十多岁。小钟竟然也要当姐姐了,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。你和姐姐关系好吗?”

    “有代沟,很难亲近。姐姐愿意相信老爹的那套,同样的事我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跟那边的家像陌生人一样。”小钟伸了个懒腰,“要是一生不搭噶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长大了就能离开。”

    大钟小心翼翼趴在她腿上。她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发,“你在来我们高中以前,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也是教师,不过在大学。”

    小钟诧异,任教大学怎么看都比高中好,工作轻松,又受人尊敬。她轻戳他的侧脸,“不会是因为犯事被赶出来吧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种种原因,一言难尽。”

    此外他不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小钟忽然发现自己缠着他问东问西,像是婚恋真人秀里生硬的相亲场景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。”她对他道歉。

    大钟将浴巾在她腿上盖好,“没事。我去洗澡。”

    浴室再度淌落水声。

    小钟系上“肚兜”。布料被乳房顶得起伏,深红的小点时不时就从边缘蹭出来,她不习惯,又在外面套上一件他的T恤,躺在长沙发上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机械摆钟的指针在忽高忽低的水里跋涉,小钟听着自己的呼吸,像小时候躺在阴冷的手术台上,独自等待一场手术。她对世界的印象就开始于此。怀揣现代技术的高知者掌控着她的身体。他们诊断她的病,他们说不是她的错,他们让她只要听话……但她弄不懂所有的安排。

    绍钤动作好慢。

    她可还等着,等着,等得呼呼欲睡,逐渐烦躁。

    你到底行不行?

    小钟突然发现了不得的事,鲤鱼打挺地坐起。

    他之前一直磨磨唧唧不跟她做,怕不是因为早泄?

    这么想就说得通了,男人在这方面的确很容易自卑。

    多大的事呢。她又不是为做爱才喜欢他,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嫌弃。再说,由不会阳痿的靠谱少女小钟来操他,也不是不可以。

    所以,现在该她采取主动了?

    小钟悄悄摸进房门半掩的卫生间,躲在浴室之外。他背对着她的方向,没发现偷窥的小人。

    水从凝满雾气的玻璃上整片淋落,白花花的泡沫如雪飘落。肌肉分明的后背溶着水光,饱满挺拔的弧度像久经打磨的艺术品,褶子的阴影透露着岁月的积淀。引而未发的张力,生命原初的秘密,不必假于言语的美丽。原来成熟男人的身体是这样,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又随心所欲地观察。

    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。小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古时代的希腊人沉迷雕刻人类的裸体塑像,也弄懂从前的自己为什么画不好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,她才被那种幽深而危险的欲望捕获,想要让世人震撼,想要染指不可及的神明,想要亲口尝一尝禁忌的邪恶与细腻,贪婪的念头掉在水里,五光十色地漫开满地。

    大钟一边搓背,一边轻快哼着小调。散碎的乐音像樱花飘落,他看起来心情很好。

    看起来早泄并没有对他的自尊心造成打击。

    小钟鄙夷,斜眼暗骂屑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转头瞥见她在门外,曲声戛然而止。他连忙躲向角落,拉上浴帘。她抢先一步扒住帘子的边缘,探进一个头,反客为主狡辩道:“不是都看过了,羞什么羞?”

    “那不一样。你先别急。”他擦干手,将她的头往外拨。

    “谁着急了?我只是来收集一些绘画素材。”

    大钟皱眉,“昨天你睡着的时候,也总趴在我身上摸来摸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信。”

    他自说自话,“我帮你想借口,这是梦里都没忘了画画?”

    小钟胜负欲骤起,继续顶嘴,“滚开。无趣的老男人,懂个屁的艺术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不懂你还咬来咬去,痴笑着,到处流口水。不信你自己来看,胸上这个,是不是你咬的。”

    小钟愤然甩下浴帘,“我不上你的当。”

    不过多时,大钟收拾好浴室里面走出来,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,将在角落画圈圈的小钟拉来身前,颇怀怨念道:“自己看。”

    真有一块深红转褐的咬痕,落在与她下乳的痣对称的位置,看着还很……新鲜。

    人赃并获,小钟不好意思地并拢双膝,低垂下头,语无伦次:“那你当时怎么不叫——不是,我的意思是说,你怎么不叫醒我?”

    “你问为什么啊?老变态或许还很享受呢。那个时候,你可比现在主动多了。”

    小钟终于记起昨日在他身边做过奇怪的“梦”,大致就是类似的内容。她不说话,将半张脸缩进过大的领口。

    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。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,小钟的肚子突然饿了。

    她揪着他停下,正酝酿说辞,他的唇已不由分说印上来。